没去东非以前,对“动物大迁徙”的概念,受《动物世界》《探索发现》等电视片的引导,我们的认知是这样的:
这是动物们一年一度壮怀激烈的“长征”,一次在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法则下的“赶考”,也是关乎生死存亡的“战略大转移”,是千军万马强渡马拉河的“抢险”,更是一场让尊严体面荡然无存的“春运”……
在电视片里看到,前有鳄鱼、河马等伏兵,后有狮子、猎豹等追兵,动物们扶老携幼、前仆后继、背井离乡、快马加鞭、你推我搡。像世界末日降临前的难民,屁滚尿流、狼狈不堪地从河岸的土坡上,一脚踩空滚下来,象尸体投进万人坑一样,在滔天的浊浪里,肢体堆叠,嘶鸣嚎叫,惨烈残酷……
更有那凶残丑恶的鳄鱼,忽地腾水而起,破浪冲来,一口咬定马臀牢牢不放,将死命挣扎惨叫的角马,顽强地拖进幽暗的马拉河中,就此陷入万劫不复!
我靠,太特么残忍了,太特么惨烈了,太特么悲壮了,太特么绝望了,太特么他妈的啦!
真实的动物迁徙是这样的吗?NO NO NO NO NO NO……
我们百家号“地球漫游计划”活动一行,从恩格罗恩戈罗到塞伦盖蒂,在草原腹地兜兜转转三四天,看到的迁徙景象老祥和平静了!不是我们运气不好,是那些编导们为了追求极致刺激画面,误导我们太深太深!
绝无仅有的非洲原始生态环境
东非大草原,浩瀚辽阔,一目千里,有着本地独有的热带动植物。在坦桑尼亚境内部分叫塞伦盖蒂大草原,在肯尼亚部分叫马塞马拉大草原。二者其实是相连的,在1940年代都由殖民当局做主,清理疏散人口,开辟为专留动物生存的国家公园。由于人迹罕至,生态良好,只有少数马塞族部落坚持生活在里边,所以称为动物们的天堂。
坐在改装的可打开顶棚的吉普车上,由当地黑人司机拉着,在大草原上四处寻找并观赏动物,这项活动在斯瓦西里语里叫Safari,本意是原始部落的非洲土著游猎,但现在只能只能游不能猎了。
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旅行社,主要承接外国人来非洲Safari,带大家看看真实的传说中的野生动物。坦桑尼亚旅游商会会长潘磊介绍,来东非Safari的游客一直以欧美为主力。到肯尼亚Safari的游客每年约200万人次,其中包括10万中国人;到坦桑尼亚Safari的数据是年150万人次,含3万中国人。但中国游客增长很快,以10%年的速率增长。
为什么都要来非洲看动物,因为全球有“动物天堂”美誉的地方不多,象非洲这样保持原始生态的地方就更绝无仅有。大多数游客来草原现场一睹热带动物真容,浅尝辄止看看也就算了,但还有一些游客点名要看动物大迁徙。开始,还颇让本地人摸不着头脑。因为列队走路是一些食草动物的习性,在草原上很容易看到一队角马相跟着赶路。
角马过河是动物大迁徙标志场景
所谓“动物迁徙”,准确说是角马在迁徙,偶尔会夹着不明所以跟着打酱油的斑马。更精准到位地描述,是角马过马拉河!
在草原上,食草动物以角马数量为最大,他们为了吃鲜美的嫩草,会追逐着草的长势而迁移,在大草原上以顺时针方向扫荡。这个行动是全年的,常态的,低调的,缓慢的,不引人注目的,悄无声息的。就像钟表的时针和分针总是定格一样。我们进到草原第一天,就看到成群的角马,他们丝毫没有搬家走人的迹象,若无其事地游弋、觅食、啃噬、交欢。似乎藏着天大秘密而不动声色。
这样事情真相就清晰了。动物大迁徙,没食肉动物什么事儿,也没数量不成规模的其他食草动物什么事儿,更没独居动物什么事儿。几乎就是角马这一相对单一的物种自己玩儿!
在我们亚洲蒙古族放牧也是逐草而居,那是放牧人说了算,定期迁移蒙古包,驱赶着牛羊换草场。在东非草原,野生的角马们自己做主。哪儿草好,就往哪走,完全是一种天性。不是受了惊吓一般,忽地就背井离乡逃走了。不是这样的!
马塞马拉和塞伦盖蒂是同一个大草原,虽然分属两国,但野生动物没有国籍,他们转转悠悠就到了肯尼亚境内了,又兜兜转转就回到坦桑尼亚了。没人要他们签证和护照,从不用例行海关和边检。七八九三月间,他们正好经过马拉河。于是呢,角马过河成了动物大迁徙的标志性场景。
除了运气人品司机经验最重要
到草原Safari,能否看到传说中角马过河的经典场景呢?行前,旅行社会把责任推给游客自己:看你运气!但是行中和行后,我们认清了事实:除了拼游客人品,司机的经验才最重要!
专业旅行社聘请的司机应该都不差:要有一口能让人听懂的英语,要有一手能驾驭坎坷土路的车技,要有一个准时不迟到的职业习惯。最重要的一点,要有一双雷达一样的千里眼,能在180度宽幅的视野内,一边开车,一边用眼睛象扇面一样地扫描,以便可以随时发现动物,停车让我们拍摄。
你知道,动物都有保护色的。你不知道的是,为了保持能量不浪费,动物不动的时候,那真是半小时都不带咋眼的。这样的话,我们普通人,是很难发现草丛里的动物。
不仅要发现动物,还要熟悉动物习性。在司机的指点下,我们发现狮子交配果然只有几秒钟,意犹未尽的游客要等下次,但司机看出雄狮很累了,果断发动汽车说下次起码半小时后;看到两只精致漂亮的斑马,我们盛赞他们伉俪情深,司机冷冷地插嘴说那是一对母子马。好吧,学会观察动物下腹部后,我们也可以辨认雄雌了。
发现一只牛逼晃腚的大花豹,正轻摆腰肢迈着猫步踽踽前行,我们司机根据走势和速度,轻踩油门辗转腾挪,就抢占有利地形供我们观察,而别的车无路可走无处可停,只能远远观望。他知道游客们热衷于拍夕阳落日,拍长颈鹿发呆,拍鸟儿列阵飞翔,遇到合适场景他会停车叫醒昏昏欲睡的一车人。
草原上没有电信信号,手机用不了。司机之间全靠无线电联系,他们互相通风报信,哪儿发现狮子,哪儿发现大象,然后果断赶过去。在他们张罗下,此行除了犀牛没看到,主要的动物种类我们都看到了。
传说中的马拉河我们终于到了
我们一行人,分乘两辆车,还跟着一辆保驾护航的旅游局的公务车。三辆车成一队,深入草原一路向北,在空寂无人的万里旷野,看日出日落,看草长莺飞。学会了压抑着兴奋静悄悄等待,学会了屏住呼吸用心观察。
早晨,听到猴子拍着窗子醒来,举目看苍鹰展着巨翅由近及远消失在天际。入夜,看象群在帐篷外走过,然后在动物欢叫中入睡。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动物,也从来没有一下子看到这么大规模的动物。
就这样,走走停停,在最后一天上午,我们终于到了传说中的马拉河。摄影发烧友拍摄的圣地,动物爱好者追捧的热点。那是一条曲曲弯弯的河道,说是大河感觉不够宽,说是小河显然埋没人家英名。就是这么一条不起眼的河,拜那些动物电视片所赐,居然闻名全球旅游界。
角马下水前做风险评估和心理建设
两岸,宽展,开阔,平坦。到处是动物在栖息,成群的角马和斑马。他们究竟是是从对岸过来,还是从此岸过去?完全无法辨识。但司机知道,他密切观察,看哪一群角马在向河岸集结,哪一群有渡河的企图。
他拉着我们冲过去了!
对岸的一群角马在犹豫,在试探,在逡巡,在观察。然后,几乎同时,我们司机说,有鳄鱼!那群角马仿佛听到一般,应声掉头,从容离开。果然,顺着司机的指点,我们也发现了烂木头一样的鳄鱼,随着角马的离去,浮出水面,爬上岸。
司机发动车子,沿着河岸兜兜转转又来到另处。正好,又一队角马集结完毕,静静矗立半晌,貌似在做心理建设。之后,为首的角马率先跳下河里,动作极快,到中流击水,劈波斩浪,奋然前行。扑腾扑腾象是狗刨一样,转眼间就上了我们这岸。并不稍作停留,飘飘地抖着鬃毛的水珠,就跑离岸边,为后续队伍上岸腾出场地。
其他的角马,紧紧跟上,首尾相接,紧张有序。他们并不是在两岸间拉直线一样笔直地行进,而是像被水流冲击一样,不断向下游扩大着弧度,最后大圈子越拉越远,形成一个抛物线状的路径。目测,最后一匹角马所走的路线,是头马路线的二倍长。从风险角度看,越往后下水的角马危机越大。
也许有人为制造效果在驱赶动物
后来,这队角马上岸后。我们也驶离现场,跨过一个小木桥开到对岸。又蹲守了一段时间,不再有角马过河了,就发动车子离开。
大地,祥和,静谧。仿佛默片时代的电影,高远的日头下,一片安宁,就跟几万年前一样。
我们车里却热烈地讨论开了,怎么跟传说中的角马过河不一样。
我们来到大草原已经是九月初,没有见到千军万马强渡马拉河的场面,这些散漫的小股势力,是迁徙大军路经此河的尾声了。但是,即便有那样庞大军团的规模,也未必会付出大规模死伤代价。只会有小概率的角马被鳄鱼叼住,而更多的角马趁机逃走。而动物一旦吃饱,他的猎物们就非常安全了。
而且,角马过河是很谨慎也很从容的,经过缜密观察后,才保持队形鱼贯下水,稍有不测,他们会果断后退。他们过河的危机与风险,并不比陆上更高。我们沿途看过多次秃鹫在围着角马尸体大餐。陆上,视角马为美餐的食肉动物太多,而水中的最大杀手不过鳄鱼而已。
那么,我们以往见到的那种惨烈视频是怎么来的呢?为追求极致,那些摄影团队不仅要蹲守若干时日,甚至会人为制造激烈奇特的效果。就像看到羚羊在飞快地舍命狂奔的镜头,后来被曝光是无良摄影师开着越野车大灯在后面追逐。
所以,我们在电视里看到那些溃不成军、不成队列,狼狈不堪地滚落下水的情景,只有一个可能——有人为了制造效果在岸边驱赶动物!
吕航非洲之行关于动物话题文章:
非洲五霸都谁横,一个吃肉的干不过四个吃素的
非洲的奢华与惊艳,塞伦盖蒂草原深处的“野奢酒店”
这个有六口之家的母狮,是附近单身雄狮的前任?
中国人想去东非看世界最大动物迁徙,如何成行
本文前两幅图网搜侵删,其他图为某牌手机拍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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吕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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